慕清欢却辗转难寐。
已经半月没有药浴，受过宿伤的椎骨痛得要命，逼出她一身冷汗，连吃止痛丸都不管用。
“看来，必须得回府一趟了。”慕清欢叹息自语。
因为只有慕府地下秘泉的水，方能有效缓解她身上的疼痛。
可是那三万亩桑田的事情，又该怎么跟慕世任交代呢？
弄不好，又要怀疑她了……
想来，她得想好怎么与他解释一番。
翌日，慕府。
下了马车，慕清欢便往父亲书房走去，一路上眉头紧蹙着，想着如何措辞应付。
“慕清欢，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站住！”
半路上，慕卿卿突然杀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声音尖利，叉腰瞪眼，与昨晚在三皇子面前时判若两人，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贤淑的模样。
慕清欢鄙夷地扫了她一眼：“慕卿卿，你哪根筋搭错了？我招惹你了么？”
“你说，昨也我在三王爷房中见到的人，是不是你？！”慕卿卿倒是干脆利落，秀指一伸，怒指着慕清欢的鼻尖。
果真是这点破事……慕清欢冷嗤了一声：“呵……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在三王爷房中？
“还敢狡辩，我分明见到了你这身衣裳，更何况房间里那股气味，分明就是你这个妖媚子。”
慕清欢一脸无辜：“你看错了吧！昨晚我可是奉了父亲之命，去侍奉傅大人的。”
慕卿卿性子虽刁，可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见对方脸不红心不跳地提起青楼的事儿，顿时就装起了矜持。
“你……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大言不惭，慕清欢，你究竟是有多不知廉耻！”
慕清欢还真就无耻地一笑，动作轻佻地将对方的手指拨开，弯唇在她耳边道：“爹爹可没嫌弃我不知廉耻，爹爹还等着我不知廉耻地给他铺路升官发财呢！”
说着，故意掀起红袖拂过慕卿卿的脸。
“咳咳……”
慕卿卿捏着鼻子，挥舞着衣袖扇赶空气中那股靡靡浓香，破口大骂：“哼！慕清欢，你别得意！别以为你帮爹爹做事就有多了不得！你终究不过一个贱人生的下贱坯子！你也只配被给青楼里那些老男人……”
“哎呦，长姐这么说，清欢可真是伤心呢……”
慕清欢娇唇一努，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得梨花带雨，神色之变幻莫测，令慕卿卿都误以为她疯癫了，一时愣着忘了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慕清欢的声音陡然凌厉：“你怎么就不寻思寻思，父亲之所以能来京城上任，慕府之所以能从江蔚县搬到京都，你之所以能过上大家小姐的滋润日子，可都是我这这下贱坯子的功劳！没有我，你慕卿卿算个屁！”
慕清欢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慕卿卿被逼得一步一步后退，险些没有失足滑进身后的湖里。
见慕卿卿不说话了，慕清欢才整理了下袖子，转身扬长而去。
一回府就应付这种鸡毛蒜皮，说不烦那是假的。
只不过，对慕清欢来说，现在并非与斯人斯事较真的时候。
她慕清欢想做的事情，可比和一个富家小姐斗嘴要重要得多。
名声节操皆尽舍弃，邀月楼里蛰伏三年，也不过都是铺垫而已……
书房。
慕世任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脸色有些发沉。
“我费尽心思为你与傅大人铺路，你倒好，钻进了三王爷房中，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凭着一张脸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慕世任的话不疾不徐，确有明显的责备之意。
尤其最后那句，落在慕清欢心上，字字都如重锤砸下。
慕清欢幽幽叹息。
这些年，父女二人勠力同心，一起经历风风雨雨，共同开拓慕家基业。
按理说，应该是知己知彼才对。
可慕清欢总觉得，父亲与自己，或是说这幅身体的原主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道隐形的隔阂。
不然一个亲生父亲，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即便她再不堪。何况慕世任，也并非那种迂腐之人。
“清欢没有这么想，当时是房牌拿错了。”
不问理由，只因她在父亲面前，从未不懂事过。
“后来，骨锥又痛的厉害……所以没有再去傅大人那里。”
她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慕世任倒也不会怀疑，毕竟跟邀月楼里的暗探伙计说得差不多。
“罢了，你且去理疗吧。”
说罢，慕世任掏出一把铜匙，放在了书桌上。
“顺便，去看看她吧……”
……
慕府偏院中。
慕清欢解开柳言薇身上的锁链，将她扶到草榻上坐下。
亲手端起尚且冒着热气的药汤，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娘亲不必担心，待清欢研制出药方，你的病痊愈就指日可待了。”
柳言薇呆滞的双眸转了一下，垂眸看向那汤药，眼底却仍是绝望：“痊愈又有何用？慕世任那个老王八蛋，会将我放出这座牢笼吗？”
装疯卖傻十几年，慕清欢也不知道柳言薇到底为了何，只知道只有自己一人能亲近她。
也只有面对慕清欢的时候，她才肯说几句正常人的话。
因为，她们是亲生母女。
不等慕清欢回答，柳言薇竟反过来问她：“你呢？给那个老王八蛋卖命，又打算到驴年马月？”
柳言薇阴惨惨地瞪着她，那双原本混沌无神的眼睛，突然间晶亮了起来。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总之好好喝药，相信女儿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从这里正大光明地走出去的。”
慕清欢一番信誓旦旦，在柳言薇听来确如同一派胡言。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见她突然间脸色狰狞，疯狂地大笑，挥起手里的铁链便打翻了药碗。
“娘，你别这样，别发疯好不好？！”
慕清欢大惊，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不是一直装疯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疯了？
“我就是要发疯！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说时迟，那时快，慕清欢只听得锁链哗啦啦作响，不得不松开柳言薇，向后退了两步。
然而还是晚了……一道白光划过，她的额头上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紧接着，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慕清欢无法相信，柳言薇竟然会如此疯狂，用药碗的残片将自己划伤！
“我就是要这么做！”此时，柳言薇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慕清欢那张被破相的脸，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清欢，为娘不能让那个王八蛋再利用你！你没了这副倾国倾城的容貌，看他还怎么难为你！”
……
慕清欢离开偏院的时候，额头伤口上的血还未干涸。
头顶倏忽间传来一阵翅膀抖动声响，她神情一正，抬手任由信鸽落在她的手腕，取下了系在足边的字条。
“明日午时，盛祥钱庄掌柜，顾承希。”
“呵，这么快就又安排……果然是心急得很呢。”
慕清欢提唇，手指沾血按下了一个指印，又放信鸽原路折返。
不过倒也无妨，毕竟这个顾承希，可不是什么油腻老男人。
他可算得上是这京城中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前去一见，兴许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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