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帝崩而无嗣，宗室大臣聚众商议下，推选怀王为新帝。 　　沈意随登基。 　　而我，因谋逆弑君被捕入狱。 　　江家受我连累，被抄家流放。 　　“嫂嫂，我已经够仁慈了。” 　　诏狱里，沈意随坐在我面前长叹。 　　“谋逆弑君是诛九族的罪……” 　　我冷笑着打断他:“仁慈？沈意随，你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还好意思说仁慈？” 　　他垂下眼帘，一时竟看不出是哀是怒。 　　我有些慌了，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沈意随，我说过皇位是你的。” 　　“是你不信我。” 　　最后这一声，似嗔似怨。 仿佛被人辜负的痴儿，含泪低诉哀怨。 　　沈意随忽然起身，走过来，弯腰抬起我的下巴，嗤道：“演得可真逼真啊，江澄雪。” 　　“真以为我是条狗？踢一脚，转头扔根骨头，我就巴巴地舔上来了？” 　　“当年你赏我的那一巴掌，你忘了，我还没忘呢！” 　　我面色一白。 　　沈意随出身冷宫，前十三年活得如野草，十四岁才恢复皇子身份。 　　当年他贸贸然闯至后花园，冲撞了赏月的贵人，却也因此被沈青和注意。 　　看起来就像一场意外，歪打正着，但我知道他的心思。 　　沈意随身世被挑开，封怀王，得近帝身，开始崭露头角。 　　若是他只谋富贵倒也没什么，可他偏偏是个有野心的，妄图争锋，处处挡我的路。 　　我当然不是吃素的，退避几回后，抓住他的命门，狠狠摆了他一道。 　　最后他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道：“娘娘我错了。” 　　那日我也是这般居高临下看着她，抬起他的下巴，然后……甩了他一巴掌。 当然，我能毫无忌惮地打他，也少不了太后与沈青和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意随身世并不算清白。 听说，他母妃与侍卫私通，被先帝捉奸在床，打入冷宫，在冷宫里生下他的。 只不过他长相确实有几分肖似先帝，后来与敬事房对簿，又查不出大差错，这才勉强承认了他的血脉。 这些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能在宫中立足的，个个都是人精，最会趋炎附势。 　　我众目睽睽之下将沈意随的脸踩在地上，后续，会有无数磋磨等着他。 　　我只记得，半月后我省亲归宫，正撞见他跪在淑妃殿前，被一个嬷嬷掌嘴。 皑皑大雪中，少年一袭单衣，冻得瑟瑟发抖，仍挺直着脊背，脸颊肿着，唇角隐隐渗出鲜血。 我的轿辇与他错身而过。 　　一旁的大宫女调笑道：“淑妃也是个有眼色的。” 　　回忆至此而止。 　　面前，沈意随猛然凑近，与我鼻尖挨着鼻尖，语气暧昧：“不过朕确实挺喜欢嫂嫂，这样吧——” 　　我敛气屏息。 　　他蜻蜓点水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笑道：“嫂嫂入宫做朕的皇后，朕免你一死，赦江家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