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脚步声远去，屋子终于安静。 　　林远舟终于睁开眼，再也忍不住空气中的桂花油的气味，跑到院子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到胆汁都出来，他才靠着身后的墙壁，无力滑坐。 　　这一晚，直到天亮，沈舒月都没回来。 　　林远舟一夜无眠，早上五点，他打了盆水，洗去脸上的狼狈与疲惫。 　　刚提起菜篮子准备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回家的沈舒月。 　　对上他那双泛红的眼，沈舒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迎上来：“老公，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扶着林远舟在门前的凳子上坐下。 　　她半蹲在他面前，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包子，献宝似的捧给他。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你还呼呼睡呢，这是我特意去给你买的包子，还热着，你尝尝。” 　　“回来的路上，我看街边贴了告示，晚上有马戏团表演，我记得你最爱看，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 　　“你放心，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定不会有别人打扰。” 　　林远舟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眸静静看着她。 　　谎话说多了，她竟然张口就来，都忘记了今天是预产期了？ 　　她还能有时间陪自己看马戏团表演？ 　　不过，撒不撒谎都不重要了。 　　林远舟伸出手，轻轻摘掉沈舒月肩膀上的一根短发：“我去集上买点肉，你在家摘好菜，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就当是告别吧。 　　沈舒月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口答应：“行，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今天也是有口福了。” 　　林远舟笑笑，没多说什么。 　　转头出了院门，他却没有直接去菜市场，而是先去军营任务机密处，拿到了新户籍和身份证。 　　姓名没变，但户籍信息和履历已全然不同。 　　再过十几个小时，东南军区的林远舟，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买完菜回家，已经是上午十点。 　　看到一篮子鸡鸭鱼肉，沈舒月惊讶上前迎接。 　　“老公，买这么多菜，咱家这是要提前过年吗？” 　　林远舟捶肩膀的手一顿。 　　是啊，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他扫了眼大门上新挂的红灯笼，顺着沈舒月的话点头：“就当是提前过年吧。” 　　毕竟以后，再也没机会一起过年了。 　　沈舒月系上围裙，利落将鸡鸭斩成小块，笑着回应。 　　“老公，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妈、有姐夫的，只是不好意思说，等会儿做好饭，我就去叫他们。” 　　“咱们吃完饭，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他们保准高兴。” 　　话落，林远舟就淡漠打断：“这顿饭，就咱俩吃。” 　　沈舒月动作一顿，笑容僵住，但还是点头答应：“行，那就咱俩。” 　　一人炒菜，一人生火。 　　林远舟弯腰在锅边翻炒，只要一伸手，沈舒月就能准确将他需要的配菜和调料递给他，这是多年来，两人一同建立的默契。 　　看着递到手里的辣椒，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沈舒月脸上。 　　四目相对，她展颜一笑。 　　恍惚中，林远舟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刚结婚时相爱的日子。 　　那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三餐四季，没有欺骗心无芥蒂。 　　中午十二点。 　　饭菜出锅，香气扑鼻。 　　最后一条鱼端上桌，沈舒月刚拿起筷子，就听外面传来沈母的叫喊：“老二！老二！孩子要生了！你快来！” 　　一听这话，沈舒月瞬间撂下筷子，却在起身时看向林远舟。 　　他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淡淡看她：“去吧，姐夫的事情重要。” 　　沈舒月松了口气安抚：“老公，咱们以后日子还长，不差这一顿饭，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好好庆祝庆祝。” 　　说完，她抓起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菜里辣椒放多了，呛得人眼睛发胀。 　　林远舟放下碗筷，直直望着外头已经跑远的女人。 　　“沈舒月，没有以后了。” 　　上辈子，他们晚上八点多才出发去卫生院，这一次竟然提前了。 　　最后这顿饭，吃不上也好。 　　毕竟连上天都在告诉林远舟，早该结束和沈舒月的孽缘。 　　坐了一会儿，林远舟起身将一道道菜打包好，送给了左邻右舍。 　　热心的婶子招呼他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林远舟也只是笑着拒绝。 　　夜幕降临。 　　马戏团音乐响起，左邻右舍都关了灯，锁了门。 　　林远舟摘下手腕上的结婚手表，交给了负责安排他假死的人。 　　他转身坐上门口的吉普车，车辆启动。 　　滚滚烟尘里，林远舟跟着车灯望向前路，没有回头一次。 　　往后余生，他和沈舒月再也没有关系。 　　他们，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