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面下来的干部

这两个人穿着白衬衫。 年龄和奶奶差不多大的，穿着绿色的旧军裤，黄胶鞋。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那位，穿西装裤，尖头皮鞋，手上还拎着人造革的文件包。 两个人这个造型看起来就是下乡考察的干部。 庭卫东不想搭理他们，这种干部说是来考察，无非是下来大吃大喝一番，增加农民的负担。 “小伙子！”中年男人又叫了一声，“王家村怎么走啊？” 听说是要到自己村，庭卫东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人弄走。 他们到了村里一顿连吃带喝，少说也得花个三、五百，最后还不是摊在老百姓头上。 中年男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不屑地看着庭卫东，毫不客气地问道。 “王家村在哪个方向？” 听话听音，对方语气里对自己的轻蔑，让庭卫东心里很不舒服。 “你谁呀？村里可通知了，最近有骗子在这一代出没，要全体村民提高警惕。” 庭卫东挽起袖子，中年男人看着他结实的胳膊，紧张起来。 这些乡下野小子没有规矩，做事鲁莽，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保护领导。 “小同志，我们不是骗子。” 庭卫东看说话的人头发比奶奶都白，也不好意思难为老人家，连忙把袖子放下来。 “那你们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老人轻轻点头，中年男人立刻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工作证，递给庭卫东。 庭卫东打开工作证，对方是省办公厅的秘书，叫李志。 省办公厅的秘书具体是干什么的，庭卫东不太了解，不过，从省里来的，这个人的官肯定不小。 能让这种大官毕恭毕敬的白发老大爷，肯定官更大。 这么大的官，跑到他们村里干什么？ 庭卫东假装仔细检查，心里盘算着怎么套话，问出对方的目的。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拿出工作证，凭借自己的身份，对方就应该对自己毕恭毕敬。 没想到，庭卫东不吃他这套。 “这工作证真的假的？” 李志一把夺过工作证，“当然是真的。” 庭卫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相信。 “你是省里的干部，还用你自己走去王家村？我们乡长助理出门都要坐轿车。” 白发领导笑了，“小同志，我们有车，在那边停着呢，走，过去看看。” 庭卫东跟着两个人走过去，果然看到一辆红旗，车牌号A0002。 看到这个车牌号，再装不认识就不合适了。 “你是省长啊？”庭卫东直接问。 李秘书刚要阻止，白发省长抬了抬手，李秘书立刻退回去。 “小同志，我年轻时在这里战斗过，想回来看看，你可要保密啊。” 过去，庭卫东只在新闻里见过省长，省长离他的生活太远。 然而在这个瞬间，庭卫东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要把这位省长拉进他的生活，成为他的关系。 有了这点关系，就没人会逼迫他，娶一个三百斤的丑八怪。 “那您打算让村里摆酒席招待嘛？”庭卫东小心翼翼地问。 省长没想到，庭卫东会提出这种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反问，“很重嘛？” “当然重要，村里招待乡长，都得吃个五、六百，招待省长那不吃个三、四千。” 省长笑了，原来是担心他去了大吃大喝。 和身边心眼太多的下属比起来，这个少年倒是直率的可爱。 “我不用招待。” “那就好。”庭卫东满有了笑脸，“不过，也不能你这么大的领导连饭都吃不上，去我家，我给你炖鸡吃。” “好呀。” 省长痛快地答应，正好他也打算到老百姓家里，看看真实的情况。 李志秘书上前半步想要劝说省长不要去，有危险，还不等开口，省长微微抬手，“到群众中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领导有指示，李秘书只能退回自己的位置。 省长兴之所至，也想走走看看。 让庭卫东把自行车放在红旗轿车的后备箱，自己和庭卫东溜达着往王家村走。 “小同志，这附近的农田怎么都荒废了？” 既然省长问起来，当然抓紧机会汇报问题。 “让乡里占上啦，要搞开发区，两年啦，一家企业也没来。” “前面是个池塘吧？以前好像没有。” “听我奶奶说是搞水利建设时候挖的，现在县长的外甥承包养鱼，三年一分钱都没给村里交。” 一路走过来，庭卫东抓紧机会把乡里和县里的各种问题，都说了一遍。 刚开始，省长还不在意，觉得是年轻人随口说说，后来听出来，庭卫东不但知道问题，还知道问题的根源。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十八。” “什么学历呀？” “农业中专，今年毕业。” 一老一少，谈天说地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后面李志李秘书阴沉着脸。 李志的心里压力很大，这位新调来的省长，年龄虽然大了些，但是政治生命正青春。 听上面的口风，退休之前，可能还会往上走。 这次提出到王家村走亲访友，未必没有突击检查的意思。 这一路上，他连打个电话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遇到这个乡下小子，还一路汇报情况。 他可是本地人，陪同领导下来，没提前和下面打招呼。 必然搞得下级领导很被动，想想以后和下面的关系，李志只感到头疼。 庭卫东不知道身后跟着的人正在纠结，他和省长说得热热闹闹。 王家村在乡里算穷的，路只修到村口，进了村就还是狭窄的土路，轿车开不进去。 庭卫东恨不得王村长立刻知道省长在自家做客，他和上面有关系，放弃逼自己娶王金花。 但省长让他保密的话，庭卫东记得清楚。 内心挣扎一下，还是决定让司机把红旗轿车，停在村口僻静的地方。 看到庭卫东领着两个陌生人出现，有人好奇地询问。 “卫东啊，这两位看着眼生呀？” 庭卫东反应很快，立刻给出回答，“这是省里的人……” 听到这句李志眉头一皱，果然是乡下小子，这就要暴露领导身份。 省长听了眼神中也略有波动。 “他们是来走访当年在这一片打仗情况的，来和我奶奶谈谈。” 这乡下小子说话竟然滴水不漏，没说实话，但也没撒谎。 李志望向省长，省长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微微点头。 “这事问老革命就对了，她最了解。”村里人扛着锄头走过去。 “你奶奶当年也参加过战斗？”省长问。 “哎呀，我奶奶是妇女队长，支前模范。” “噢，那我们说不定认识。” 省长的话，让庭卫东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