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薄暮沉死了。 　　死在了宋风晚嫁给顾云景的前一天。 　　他躺在太平间，眼窝凹陷，紧闭着双眼。 　　消瘦的脸上满是解脱。 　　宋风晚坐在轮椅上，抚摸着薄暮沉消瘦的脸。 　　这时，她却感到一股暖流，在自己体内奔走。 　　断掉的双腿，挑断的手筋， 都在这一刻奇迹复原。 　　“宿主，这是薄暮沉的遗愿。” 　　“忘了他，放过自己。” 　　忘了他。 　　何其艰难。 　　宋风晚笑了，泪水和笑容夹杂在一起。 　　当天下午。 　　她通知了薄家人，在征求他们的同意后，为薄暮沉火化，葬入了宋家墓园。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宋风晚从轮椅上站起，来到了薄暮沉的墓前。 　　屈身躺下。 　　她枕着薄暮沉的墓碑，看着他的照片，就如同躺在薄暮沉怀中，前所未有的安详。 　　这照片，是从他们的合照上裁的。 　　照片中的薄暮沉，笑若朝阳。 　　一如初见那般。 　　恍惚中，宋风晚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薄暮沉。 　　梦里，薄暮沉笑如当年，对着明月，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他。 　　宋风晚对月明心：“我喜欢暮沉，我愿意嫁给暮沉。” 　　梦境，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始坍塌。 　　宋风晚感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抬眼一看，竟是顾云景。 　　顾云景见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冷着脸质问：“你梦到什么了？哭成这样。” 　　宋风晚摇头，擦去泪水，“没什么。” 　　“到处都找不到你，怎么跑墓园来了？” 　　宋风晚垂眸，“来看个朋友，回去吧。” 　　顾云景心生疑惑，余光在墓碑上一扫而过。 　　“婚纱我让人修复了，去试试吧？” 　　“不给夏锦柔了？”宋风晚问。 　　顾云景点头，“不给了，我…我妈给她重新订了一套。” 　　“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你父母还是不肯过来吗？” 　　宋风晚摇头，“婚礼开始前，他们会来。” 　　顾云景莫名松了口气，“锦柔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明天她给你当伴娘。” 　　宋风晚没有拆穿。 　　她当然知道这是顾云景让夏锦柔从新娘门进来的掩饰，到时候，夏锦柔还是会穿着婚纱，戴着给自己一模一样的婚戒，跟自己并肩，走向顾云景。 　　而自己的父母，也会被顾母逼着当众下跪，以此来报答她对顾云景的养育之恩。 　　宋风晚从顾云景怀中挣开，“按照习俗，新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你把我送回家吧。” 　　宋风晚的话刚好给了顾云景遮掩的理由。 　　他将宋风晚送回家，又贴心的把她从车里推出来，站在门前，看着她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突然有些惶恐。 　　顾云景动了动嘴唇，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宋风晚。” 　　“明天早点，婚礼见。” 　　宋风晚点头，敛去眼底的悲伤，“婚礼见。” 　　大门关闭，宋风晚拨通了大洋彼岸父亲的电话。 　　“爸，暮沉死了。” 　　“我把他葬在了宋家墓园，我不结婚了，明天回去。” 　　电话那头的父亲只是沉默片刻，就红着眼睛点头。 　　挂断电话，宋风晚拿起手机，在录像中缓缓起身。 　　“我是宋风晚，很抱歉用这种方式通知大家，婚礼取消…” 　　宋风晚一夜未眠，在阳台坐到天亮。 　　她不断翻看着所有跟薄暮沉有关的东西，最终在天亮之前，用一把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忘了他，放过自己。 　　朝阳逐渐升起。 　　在最后一遍登机广播响起过后，顾云景打来了电话。 　　“宋风晚，你爸妈到了吗？我妈说，她培养我不容易，想让你爸妈在婚礼现场说几句感谢的话，最好能下跪。” 　　迎着阳光，宋风晚露出一个笑容，“可以啊。” 　　接着，拉黑了顾云景所有的联系方式，拔出手机卡。 　　望向身后的城市，将手机中最后一张薄暮沉的照片删除。 　　再见，薄暮沉。 　　再见，顾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