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佳坑友

　　「滚蛋，你这个臭小子。」

　　「等等，先别拿走，我想起了。我的『成长值亲和书』还一本都没学呢。」

　　我立即按住老铁企图抱走的翻版灰烬使者。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对某种物品如此感兴趣。就在刚刚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理解那些喜欢吉他或者集邮之类的人了。

　　「啥？你都18级了，怎么可能没学那种基础技能书。你的职业是什么？」

　　老铁放下手中的剑盒，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没有职业，普通人。」

　　「少扯，你一个普通人又没学《力量亲和书》，怎么混到18级的？老实说我见过那种励志当冒险者的普通人，最多战斗12级，别想更高。」

　　「实际情况就是如此，至于怎么到这个等级的，我也不记得了。应该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拍了拍那把「灰烬使者」说：「总之我的技能页数当富裕，说说怎么能拿起它吧。」

　　老铁皱着眉头嘟囔：「成长值亲和只代表发育程度的倾向，并不是说学了《力量亲和》就会让你多提高多少负重，说到底还是因人而异。同样一本《低阶力量亲和》，能让我们矮人多出一拳之力，而尖耳朵们也就是一屁之力而已。」

　　「尖耳朵」是指精灵们么，看来矮人和精灵的世仇并非虚言。

　　老铁将熄灭的烟斗在柜台上磕了磕说：「如果你真是普通人，那么力量几乎就是你提升伤害的唯一方法。成长亲和书有低阶、中阶、高阶的区分，你就直接学高阶的吧。」

　　「好的，我想也是这样。」

　　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加持的情况下，提高物理的根源只能依靠力量来完成了。但目前关键的问题是：「那个……那种书很贵吧？」

　　「贵？」

　　老铁看着我眉毛挑了挑，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说你这小子是哪蹦出来的啊？既然已经来到德拉诺了，那种基础的技能书籍可是免费的啊。这点福利都没有，谁还愿意帮王国出力？你赶紧去法师塔下面的图书馆，那里就能领取基础技能书。」

　　大胡子矮人说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等我啊。」

　　我拍了拍柜台上装剑的木盒，立即离开铁匠铺去法师塔领取「基础成长亲和」书籍。

　　在来回的赶路中，我对战斗职业的四项基础成长值「体质」「精神」「敏捷」「力量」进行简单了解。

　　【体质】是自身体魄的基础，在战斗中最大的体现是防御值的加成，还有体力的恢复补给。在真实的战斗中很多突发情况会造成战时的延长，这就必然考虑队伍的续航性和稳定性。因此有足够的体力去消耗和拖延，则成为所有职业都要面对的难题。

　　【精神】能够提高法术创造力，同时也是自身法力存储、恢复的重要基础。对于施法者而言，精神属性并不能直接提高法术效果，但却能让战斗时间维持的更长。无论游戏还是现实，对于法系职业最大的考验都是合理分配战斗节奏，最大程度的「节能」。

　　【敏捷】能够提高自身的行动速度以及速率，相对应在战斗中能够进行更加精细的打击处理。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仇恨系统」的保护，所以在战斗中法系职业也需要不断跑到，通过变换位置来躲避对手的攻击，以及找到适合的路径避开队友攻击敌人。

　　【力量】是所有物理攻击职业的基础，同时也是一个战斗者负重能力的体现。在真实的世界里并没有「法师不能穿板甲」的设定，决定一个人穿什么护甲的基础就是自身的负重能力。

　　但就如老铁所说，「成长亲和」只代表发育程度的倾向，并不直接带来任何收益。同一本亲和书在不同种族之间，同一种族的不同个体之间，体现出的作用并不一致。

　　成长亲和书的效果更像是一种催化剂，一种资源分配的机制。在每一次战斗等级的提升，或者自身自然生长时的倾向性发育。

　　所以，对于一本「成长亲和书」都没学的人，和学全了四本「成长亲和书」的人结果是相同的。

　　全面发育等于均衡发育，全是特点等于没有特点。就是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根据「克莱奥斯特拉兹的反击」附魔的特点，选择了《高阶力量亲和》和《高阶体质亲和》两本书。这也是多数战士的成长分配，当然也有一些人将「体质」或「力量」降为中阶，进而补充「中阶敏捷」提高机动性。

　　拿到两本基础技能书后我回到铁匠铺，老铁正在打盹，见我回来忙揉了揉眼睛说：「怎样，学了么？再试试。」

　　说着他将装着「灰烬使者」的木盒退了过来。

　　「等等，我这就学。」

　　我将两本技能书摊放到柜台上，每一本都有两指宽的厚度，黑褐色的皮革封面，四周刻画着惊喜的花纹装饰，凹陷书名是下各自不同的奥术符文。

　　我将右手按压在其中一本上，凝心探索着书籍带来的能量扰动。在一波波细微的震荡中，明确感受到了它的请求，确认学习。

　　那本技能书在震动中变成微光消失了，随之我的灵魂书自行打开，翻动的页面停止在原本空白技能页的位置，上面已经写满了文字，标题为《高阶成长亲和之力量》。

　　随后我又将另一本《高阶体质亲和》转到了灵魂书中，一共使用了100张技能页。

　　收回灵魂书后，我握紧双手感受了一下，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没什么感觉啊。」

　　老铁嘿嘿笑着说：「你自然感觉不到变化，我说过，成长值是代表程度，并不是结果。那是潜在于体内的改变，你再试试。」

　　说着，老铁再次打开翻版灰烬使者的木盒。

　　我用右手握住剑柄一用力，竟然提起来了。

　　再试双手，尝试各角度的劈砍直刺，无论直觉带来的熟悉度，还是剑刃割裂空气带来的破风声，都让我本能的亢奋不已。这种掌控力量的感觉，应该是所有男人就会喜欢吧？

　　「哼，这次看你们野猪能奈我何？」

　　「臭小子，您能有点出息么？别糟蹋我的心血好嘛。」

　　老铁不知何时又点了一袋烟，将那团呛辣的烟雾喷过来后说：「怎样，这回满意了吧？」

　　我无法压抑心中的喜悦，一边点头一边端着长剑，仔细欣赏剑身每一处细节。真想不到这样精致的一把剑，是出自老铁那张岩石般粗壮的手中。

　　「那就好。在告诉我野猪的夺刃之技前，先把钱付了吧。」

　　「你说价吧，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啥，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全部家产。」

　　我说着指了指柜台上那把新手短剑：「你刚刚说过，如果我把野猪夺刃的详情诉你，你就把它送给我的吧？」

　　「我、咳咳咳咳咳咳咳……你、咳咳咳咳咳咳……」

　　老铁一边咳嗽着，一边不断抹着被呛出来的眼泪，忽然怪叫起来：「混球、笨蛋。你这个臭小子，你信不信我一锤子把你砸成肉饼。」

　　老铁说着竟然跳到了柜台上，异常灵活啊，虽然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等等、你冷静点，咱们一起想办法。」

　　「我凭什么要给你想办法啊？你这家伙，果然是『圣坑』的同伴，她坑经验你坑钱是吧？」

　　老铁一把夺走我手里的灰烬使者，另一只手直接揪住我的衣领，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别别，你等等……」

　　幸好以他的身高无法将我提起来，我连忙按住老铁的巨手。即便如此脖子也被勒得几欲窒息。

　　「那个……可以赊账或者抵押、分期付款之类的么？」

　　「这个嘛，倒是可以抵押。但你小子有什么啊？」

　　「嗯，你冷静点，先告诉我这把剑多少钱吧，我再以价格来评估抵押些什么。」

　　话虽如此说出口，但我能拿出来的东西似乎不多，甚至是完全没有啊。在未成为王储之前，能够自己做主的只剩下这条命了。看样子这个老铁应该不是牧师，不然卖给他一些「挽救」的机会倒可以接受。

　　……诶，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变成卖身的了。

　　「看你这幅模样，给10个金币吧。」

　　「10个？太贵了吧？悬赏任务的奖励也就10个金币而已。你这把剑抵得过『强袭者』么？」

　　「嗯？还有这种比较么？」

　　想不到我本着拖时间的说辞，老铁倒是认真的考虑起来。他捋着嘴下一卷弯曲的胡须自言自语：「倒是听说过那个兽人手里的斧子是乌金打造的，按描述的形状应该是奥格瑞瓦惯用的『斩首斧』，如果以中立拍卖行的价格来算，倒是和我这把剑差不多。」

　　「不过嘛……燃烧军团通常都会为武器附魔一些高档货，算是中级武器附魔的话……」

　　大胡子矮人突然撅起嘴，撇了我眼说：「那就减2块，8块金币便宜你了。」

　　哇，矮人的买卖都是这么良心么。

　　「你算的只是强袭者的武器，如果加上他本人的话……」

　　「少扯，就你敢接『悬赏任务』吗？」

　　就在我打算继续砍价时，门口忽然站着一人，是安娜。

　　「你们……在争吵什么呢？」

　　金发小牧师轻声问。

　　见到她那张疑惑的脸孔，所谓的「灵光一闪」终于被我领悟了。

　　「你先等等……过来过来。」

　　我急忙将老铁往屋里拉了几步，然后偷偷向安娜指了指，低声说：「她行么？」

　　「安娜？你要抵押她？」

　　「不是抵押，是担保。她可是『圣光之手』的银阶医官，联盟的正经公务员。在业务上也是荣耀堡『挽救』第一人，同时身兼圣光信奉者的形象担当。」

　　「嗯，总结两个字：圣坑。」

　　老铁白了我一眼。

　　他又回头看了看安娜说：「不过『圣光之手』倒值得信任，她们纪律严格，并且听说每个月的补贴金还算丰厚。嗯，她是银阶的话少说也能有3个金币拿，以她普通的装备上看，应该存了不少钱……」

　　是么，她昨天还跟我说破产了呢。

　　「如果是安娜的话，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她同意么？你可不能蒙我。」

　　「当然，安娜……她是我女朋友。」

　　不好不好，把心里的愿望说出来了。这是我的真心话吗？不对，这明显是谎言，最多是我的妄想。

　　「哈啊？就你么，我可是亲眼见过她连圣骑士都拒绝过。就你这个新手么，我不信。」

　　「打赌，敢么？」

　　作为一个资产为零的人，打赌是绝对不会输的。

　　「赌什么？」

　　「10个金币。」

　　「你有么？」

　　「没有……但我女朋友有。」

　　「哈，先别这么早叫『女朋友』。我想想……好，那就赌一把。」

　　「你等等。」

　　我立即快步到安娜身旁，拉着她的胳膊走离铁匠铺两步远，然后背向老铁的目光低声问：「安娜，想快速赚10个金币么？」

　　「你、你要干什么？」

　　安娜条件反射般缩起身子，露出极度恐慌的表情同时，紧紧拉拢胸口的衣服。

　　「……」

　　嗯——如果你加些成长值给「发育」子属性的话，这个动作还合理些。

　　「我和老铁以10个金币为赌注，你假装做我女朋友就赚到了。」

　　「哈？」

　　干嘛，突然这幅嫌弃的表情。

　　「难道你想贿赂那个矮人骗我么？抱歉。即使我们昨天共渡一室，那也是特殊情况的个例。如果让你产生非分之想那或许是我太过天生丽质的原因，很抱歉让你产生了误解。我会尽量补偿你，但以男女交往这样的关系绝不可能。再次抱歉。」

　　「………………」

　　能够这么流畅的说出来，绝对是练过的吧。尤其那个「补偿」的字眼我很讨厌啊。明知是这个家伙的恶意演技，但我的心里还是忽然变得很失落，果然骗人会遭到报应的。

　　「就一会儿时间，十个金币啊。想想刚刚吃过的杂烩煮再回答好么？」

　　「如果只是一小会儿的话……」

　　似乎想起了杂烩煮的味道，安娜有些迟疑，但也仅仅是一个瞬间而已。

　　「那也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值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

　　「让你多使用1次挽救怎样？」

　　「别把我说得那么功利好么？濒死状态可是会给你带来巨大痛苦的，说实话我也是迫不得已……」

　　「每·天· 1 ·次。」

　　「嗯？」

　　「嗯。」

　　「那……你跟他说我是什么性格了么？还有在什么场合初次见面之类的，他该不会问起这些吧……」

　　安娜说着挽起我的胳膊走入铁匠铺。

　　说实话当面对满脸惊讶的老铁时，我内心的复杂程度绝对不遑多让。什么「刮目相看」这种词实在弱爆了，对于身边这位有着「傻白甜」伪装的小恶魔，我的内心随时都有停跳的可能。

　　「老铁，这是我女朋友……安娜。」

　　就连我自己都听到了声音中的颤抖和无力。

　　「你、你好。」

　　相比之下，安娜娇羞的演技拿捏的太棒了。

　　「总感觉气场有些不合啊……」

　　哈啊，老铁你这智商上线的毫无预兆啊。

　　大胡子矮人仔细研究着我有些僵硬的微笑，再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安娜说：「你们不会为了赌赢合伙骗我吧？」

　　「怎么，你们打赌了？」

　　安娜玩着我的手臂忽然一僵，立即推开我，向我露出惊愕厌恶的神情。

　　该死，差一点我就当真了。

　　「我、我……」

　　怎么办、怎么办，剧情的发展脱离剧本了。

　　「你被蒙在鼓里么，安娜。他和我打赌10个金币，他说他和你……」

　　「哈？希洛！」

　　安娜忽的眼眶湿润起来，她的身体激动得发抖。「啪」的声响，我的脸颊一阵火辣。

　　「为了10个金币你就把我们昨晚在一起的事跟他说了？你们臭男人就喜欢炫耀，根本没考虑到我们的感受……」

　　安娜直说得泣不成声，眼中的泪珠终于汇聚起来，簌簌滚落。在我和老铁尴尬的对视后，安娜用力揉抹着眼泪，但泪水却更加失控。

　　「希洛，虽然短暂，但谢谢你的付出。我们分手吧。」

　　「安娜……」

　　难道是被她精湛的演技感染的么？我发自内心的不舍和憋屈，眼眶也有些干涩。

　　「……完了。」

　　我听到了老铁的叹息。

　　「抱歉，在你的面前这样子……」

　　安娜向老铁深鞠一躬后，转身跑了出去。

　　「愣着干啥，追啊。」

　　「啊？」

　　在老铁的推搡下我笨拙的追过去，安娜刚跑到铁匠铺门口，她忽回头说：「我不想再见到你，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我、我就自杀。」

　　我愣在当场。

　　安娜这句话表面是在要挟我，实则堵住了老铁的嘴。好强，安娜不是一般二般的强。

　　「抱歉了老弟，真没想到……唉……怨我话多。」

　　老铁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从他的眼中我看出了愧疚和懊悔。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安娜影后的即兴发挥，但我却也不由得感叹，人真是情景动物，明知这是假象但心里仍颇为难受。用演艺界的话说，入戏太深？

　　「我输了，老铁。无论是和安娜的关系，还是和你的赌局，我……我不该赌气的。」

　　「小子，你这么说可就是在挖苦我了。」

　　老铁摇着头回到里屋，过会儿拿出两枚金币放到柜台的剑盒上。此外还有一套皮质背式剑鞘，无论材质和做工都没的挑剔。

　　「好人做到底，这个剑鞘也给你了。算是为我刚刚的失言道歉。」

　　我叹口气，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老铁的道歉。

　　「你叫希洛是吧？」

　　「嗯。」

　　「真的抱歉。」

　　老铁说着颓然坐回木椅上，重新点起烟斗，唉声叹气的吸了起来。

　　直到走出铁匠铺很远，我才想起忘了将野猪的「夺刃之技」告诉他。这让我更加愧疚。

　　在快到玫瑰花酒馆的拐角处，我看到安娜就坐在一个石阶上。虽然处在背阴的石影里，但她探头向我招手时，阳光让她微曲的金发泛起一层柔光。

　　艾泽拉斯影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在我走到面前后笑吟吟的摊开手。

　　「什么？」

　　「虽然事先没说明，但默认情况应该是五五分吧？」

　　「……」

　　我从兜里取出那两枚金币放到她手里，这时我才注意到，金币的图案是一棵茂盛的大树，应该是暗影精灵的象征。然后我指了指身后的剑说：「其余的金币换成它了。」

　　安娜扭身看了看我身后，笑着说：

　　「也好，算你欠我三枚金币哦。」

　　「是吗……」

　　你还真是毫不客气啊，我可是被你扇了一个耳光呢。

　　「等等，我自杀后这把剑可就归你了啊。你转手至少能卖5、6个金币吧？」

　　「我可不稀罕做那种古货买卖，再说我一个医官也拿不动它啊。」

　　谁信啊，这家伙定是打算在我生前拿足金币，死后再把剑卖掉。绝对是这样。

　　「走啦，先把昨天拖欠的饭钱还了，嘻嘻～」

　　安娜拿着金币在面前晃了晃，开心的做了个鬼脸。

　　看来我这20多天的余生，过得必然不会风平浪静。

　　总之，这家伙还真是让人「充满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