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没有名字的人作者:狐狸狐狸蜜蜂时间:2022-06-21 12:02:31
沿路怕有人跟踪,我转了好几趟公共汽车,天黑前才赶到医院。
早上来的时候,我去的是抢救中心。
可是当我再回去的时候,护士一脸懵逼:
“汪金水?没有这个人啊。”
我比护士更懵逼,但是幸好我下午已经被好一顿吓,没有这么容易崩溃。
我描述了我爸的抢救时间和房号,护士查了一下本子,又看看我。
“你说的人,本来是要去7楼太平间,但是有我们领导的红头文件下来,人。。。。。总之已经被领走了,你是亲属吗?”
“是,我是她女儿。”
“不可能吧,你连你爸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证明你是直系亲属。”
护士的眼神向看疯子一样看我。
“那他登记的是什么名字?”我问。
“这个伤者是我们领导亲自打电话过来安排的,伤者信息我们不能对外透露。”护士看了看表:“半小时前他的亲属还在这。”
“是不是两个女的?”如果是,那一个就是舒月,一个就是我妈。
“是。”护士转身回房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
我爸,连名字也是骗我的。
从小我妈告诉我,我爸叫汪金水,舒月告诉我,我爸叫汪金水。
我脑洞就算开得再大,也不可能去查我爸的身份证啊。
建议大家还是没事查一下爸妈的身份证。
也许等着你的是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已经到晚上的吃饭时间了,一群护士拿着饭盒从我旁边走过。
“跟我走。”
一个护士走过我的身边,带着口罩。
是舒月的声音。
跟着舒月穿过医院的走廊,绕过电梯,走进防火楼梯。
我四处张望:“我妈呢?”
“别回头。什么都不要问。”
我跟着她下楼,在急诊大厅绕来绕去,最后从医院后门出来。
舒月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推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理我,而是摘下口罩,眼睛仍像刚哭过一样红红肿肿。她并没有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裹着的东西。
“这是你爸的遗物。”
塑料袋被舒月的体温捂得热烘烘的,我把塑料袋打开,是一包崭新的零钱,有一元、五元、十元,总共500元。
钱整整齐齐的按面值叠在一起,用橡皮筋困着,有一半已经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粘在一起的钞票撕都撕不开。
我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之前对我爸的愤怒和猜疑,随着眼泪滴落烟消云散。
我爸出事的前几天,打过电话问我零花钱还够不够。
“够是够,可是你每次在书里夹的钱都是一张100元的大钞,到哪哪都找不开,搭公车都不行。”我随口说道。
只是一句我说完都会立刻忘记,无意的话。
我爸却惦记着,第二天就赶紧去换了零钱,到死之前都像宝贝一样贴着心口放着。
连我一句撒娇的话,都牢牢的记在心上。
这样的我的爸爸,怎么能是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只知道骗着我瞒着我的陌生人呢。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大叫。
“我要下车!”叫停了计程车大哥:“我妈呢,我要去找我妈。”
我冲下车,舒月打开车门一下挡在我面前。
“你不能回去。”舒月拽住我的手,“你妈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就不见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不能回去那里不安全。”
“你放手,放手,我就剩下我妈了”我奋力挣扎甩开舒月的手:“我妈有危险,呜,我不能连妈都没有了。”
啪!一个耳光,顿时一条街上的人都看过来。
舒月的手在抖,我的脑袋嗡嗡的响。
她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我印象中她就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人,总是玩世不恭,悠哉悠哉的,跟谁也急不起来。
她竟然打我,还是在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愣了一下,使劲推了她一把:“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你谁都不是!你没资格!”
舒月被我从人行道一把推到马路上,这时一部大卡车呼啸而来,舒月的身体向后一仰,卡车眼看就要撞上去。
我慌了,一个箭步冲上去,企图把她推出卡车的撞击范围。
没想到一个趔趄,我和她同时摔倒在马路中央。
一个急刹车声,紧接着后面四五部车的刹车声,卡车侧转了90度,在距离舒月不到1米的地方刹住了,车后装的鸡鸭被甩得发出了震天的惨叫。
“妈X的有病啊!我X你老母,你无眼啊?”司机操着一口南方乡音从车上跳下来就要跟我俩拼命,结果一看是个中学生和一个大美女,司机的气下去了不少,嘟嘟囔囔的问我们有没有摔伤。
舒月连连道歉,把我扯回人行道上,经过这么一吓,我俩都冷静了不少。
“你不能回去,否则你爸爸妈妈这么多年的牺牲,为你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
舒月垂下眼睛,她的一只高跟鞋跟断了。
舒月平常表现的是一个很爱美又很娇气的人,每天变着颜色涂指甲油,连一箱方便面都叫唤拿不动。
现在她却若无其事的把另一只高跟鞋脱下来,轻轻一掰,一对高跟鞋竟然被硬生生掰成了平底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觉得我爸出事后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你先跟我走。”舒月说。
舒月没有带我回家,而是带我去了老城区,七拐八拐到一栋洋楼前面停下来。
“这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舒月说着打开了铁门。
这片区域以前是英法租界,很多老外在这盖了洋楼,算是曾经的富人区。这片城区的洋楼有些年头了,改革开放之后,大部分都重新粉刷修葺变成了西餐馆、咖啡厅和婚纱影楼。
而我面前的这栋楼,似乎还维持着几十年前的原样,年久失修的院落长满杂草,在夜里看起来阴森森的。
我跟着舒月走进洋楼,一楼的天花板特别高,里面的家具和摆设虽然布满了灰尘,却也是一样不少。能看出来主人在安排格局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白色的皮沙发和琉璃灯具,全都是按照当时洋人的最高标准配置的。
一张墙上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貌似全家福的黑白照,坐在中间的一对儿老年夫妻,有一个竟然是穿着半襟长袄藏族服饰的老年人。
这对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虽然他们穿着藏服,却带着手表,老爷爷还带着眼镜,头发梳的是六十年代流行的三七分,要不是他的鹰钩鼻还有一点藏人的特征,咋一看还以为是汉族老人没事cosplay少数民族。
老太太则是60年代的典型的确凉白衬衫和一副黑框眼镜。
靠左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白色旗袍带着白手套,头发拢成发髻梳在脑后,而最让人熟悉的,是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有高傲,有妩媚,又带着不屑一顾。
虽然这个女人和舒月没有半分相似,可感觉却像极了舒月。
而她的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
左边的是一身白西装的一个酒糟鼻外国人,顶着一个啤酒肚,很明显和旗袍女人是一对。
右边是一个藏族服饰的汉子,他拧着眉头,眼睛瞥向另一边的外国人,一脸的嫌恶。
最让我震惊的,是我竟然眼尖的在最后一排看到了我的爸爸和舒月!
他俩和几个年轻人站在最后面,我爸面无表情,似乎有心事。
而贴着他站的舒月,却把头微微转向我爸,那个眼神分不出来是在看我爸还是看镜头。
“那是刚改革开放,你爸出国读书前照的。”
舒月有意无意的向我解释。
“这是哪里?”你不是说回来就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这是我家的祖屋。”舒月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了,我从来没见过她还会抽烟。舒月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咳了起来:“咳咳,哎,好多年没抽过了。”
又没男人在你演什么演,装毛线深沉啊,还抽烟,又不是拍电影。我心里想着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爸打小就认识了。恢复高考后我们就一起考到了北京,你爸读的是历史。后来你爸跟我说,中国刚经历了一场文化浩劫,无论是教育水平还是文献资料都太匮乏了,他想施展心中的理想抱负,他想出国。”
“我叫什么名字?”舒月突然问我。
“汪舒月,1966年出生,今年37,天蝎座,AB型血,未婚,麻省理工生物和遗传学硕士,月收入不明,爱好化妆购物美甲,不吃猪肉。”
这么多年被舒月的追求者问得我都能倒背如流。
“我的本姓不姓汪,而是姓完颜。我祖上是满族人”舒月掐掉了烟:“完颜以前在金朝是大姓,一直到清朝都是贵族。后来清朝亡了,满族人因为姓氏备受歧视,为了生存,我们一族慢慢改姓为汪。”
“难道医院护士说我爸的名字和我说的对不上,是因为我爸还在用旧姓?我真名叫完颜旺旺?”我的内心觉得完颜旺旺真心比汪旺旺好听不了多少。
“你爸不姓汪,也不姓完颜。你爸跟我其实来自这个照片里的另一个家族。。。。。”舒月深深的看了照片中穿着藏族服饰的老人一眼。告诉了我爸和完颜家族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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