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 谢晓溪回国后，第一次来唐家做客，她带来了很多礼物，尤其给唐谨。 在此之前，唐谨已经和她见过几次面，亲切地叫她晓溪阿姨。 这天，唐谨看见琳琅满目的礼物，更加兴奋。 气氛一片和谐时，谢晓溪忽然把落寞的目光放在唐谨身上。 “可惜，我这辈子再也怀不了孕了。” 闻言，众人皆是唏嘘。 唯独陆雪莲看了一眼陶眠，语调晦涩：“晓溪，女人这辈子，能做出事业也是极好的，不一定非要生孩子才算圆满。” 实际上，陶眠也并非听不出谢晓溪话里的深意。 她已经不奢望唐煜全心全意爱她，可儿子是她自己的，若谢晓溪对唐谨好，她也愿意平和相处。 奈何，谢晓溪偏偏太过贪心。 只见她眼波流转，盯着唐谨。 “小唐谨，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事发太突然。 以至于很多人都反应不及，包括陶眠。 当时，陶眠目光落在唐谨身上，心跳加快。 她不断暗示自己，这只是个玩笑，而唐谨是不会轻易叫别的女人妈妈的。 谁知，幼小的唐谨双眼一亮。 放下玩具跑到了谢晓溪怀里。 “晓溪阿姨，如果我叫你一声妈妈，你能让我摸摸你的心脏吗？” 有大人好奇地问他：“唐谨，你为什么要摸阿姨的心脏啊？” 唐谨便一板一眼，在众人的注视下说：“因为晓溪阿姨的心脏是假的！她死掉之后，就是换了心脏才活过来，她好酷的！” “如果我有一个这么酷的妈妈，其他小朋友都会羡慕我的！” 幼稚的童言，逗得大家拍手大笑。 而一阵嘈杂之中，陶眠分明听见谢晓溪得意的话音。 “好！你喊我一声妈妈，我就让你碰一下我的心脏。” 陶眠无力地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阻止唐谨。 那声响亮的“妈妈”，便响彻耳际。 “晓溪妈妈！妈妈妈妈！” “好好好，乖唐谨。” “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好不好呀？” “好！唐谨好喜欢晓溪妈妈……” 可忽然间。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音，打断了这欢快的氛围。 谢晓溪抬眼，便望进陆雪莲严肃的眸子中。 至于一旁，陶眠失手打碎了杯子，眼眶猩红。 “唐谨，你过来。” “过来妈妈这里。” 下一秒。 唐谨放声大哭。 “不要！妈妈凶！” 场面一片混乱时，唐煜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便跑到陶眠身前，问她发生了什么。 而陶眠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唐煜一打听，才知道谢晓溪开玩笑过了头。 更有人录下了方才唐谨喊谢晓溪妈妈的视频，唐煜见了，拧着眉头让她们删掉。 “给我删掉！眠眠当年生唐谨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们怎么能用这个开玩笑！” 不仅如此。 陶眠还产后抑郁了一整年，肚子上的疤到现在还没痊愈，而唐谨却为此嫌弃她。 谢晓溪的玩笑，很明显戳中了陶眠的软肋。 那天，唐煜把所有人都驱散了，包括谢晓溪。 一边拍打着陶眠的后背，一边哄她：“唐谨永远是你的儿子，谁都不会把他抢走的。” 可殊不知。 那一刻起，陶眠就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直至今日。 陶眠从谢晓溪朋友圈里，再次发现了那段视频。 才彻底明白，她的念头是没错的。 有些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那还不如痛快放手。 唐煜目光躲闪，松开陶眠起身。 “眠眠，你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吧，只是一个视频而已。” “晓溪一生无法生育，她也就是留个念想。我们不至于连她这点念想都要剥夺吧？” 陶眠静静听着唐煜的话，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好，好。” 她已经无言以对。 能做的只有尽好最后几天唐家儿媳的职责，悄无声息离去。 这么一闹，唐煜似乎也失了兴致。 他象征性在陶眠额头上一吻：“今天我累了，先去楼下睡。” 陶眠湿漉漉的睫毛眨了眨：“好。” 一片沉默中，唐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留下陶眠一个人呆坐在床上，一夜未眠。 次日，是管家来通知陶眠，今天要陪唐煜去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这些年来，唐家的烟花公司势如破竹，产品从国内火到了国外，再加上昨天备受瞩目的十七色烟花，唐煜一夜之间成了经济领域的热门人物。 之所以唐煜会带上陶眠，无非是采访内容有需要她的地方。 毕竟这期节目的主题叫做——“十七色烟花背后的故事”。 陶眠再清楚不过，当年她设计这款烟花，是奔着讨得唐煜欢心去的。 烟花的每一个图案连起来，是陶眠对唐煜的深情告白。 表面上，这是她迎合陆雪莲要求，吸引唐煜注意的手段。 而实际上，设计烟花的那三百六十五天里，她没有一天不为唐煜而心动。 只是后来，她渐渐认清了自己的位置，硬生生把那份非分之想磨灭。 事实证明，和唐煜相识七年，育有一子，自己却从来不是唐家明媒正娶的儿媳。 这足以证明一切了。 去电视台的路上，陶眠心想。 她只要根据主持人的提问，如实回答就好了。 就当是为了报答陆雪莲，再为唐家做一件事吧。 然而抵达录影棚时，陶眠不仅看见了唐煜。 现场，光彩照人的谢晓溪，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调试收声设备。 陶眠挑眉。 这时，唐煜抱着唐谨，正健步如飞地朝谢晓溪走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陶眠刚好能听见两人对话。 “晓溪，今天的采访是为了你顺利签约亿丰传媒准备的，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知道啦阿煜，为了我的事这么费心，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哪里的话，当年和你谈恋爱时我还太年轻，欠你的太多，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奇怪。 陶眠就这么远远看着，竟然也能窥见唐煜眼里那一束亮晶晶的光。 看来，谢晓溪真的对他很重要。 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把她叫过来，只为了让谢晓溪顺利签约最大的网红公司而铺路。 亏得陶眠还在自以为是，觉得唐煜需要她呢。 陶眠不由的冷笑。 更是在看见，几日没见的唐谨亲昵地要谢晓溪抱抱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只想赶紧逃。 而这时，唐煜发现了她。 “唐谨，你看那是谁来了？” 闻言，唐谨扭头看向陶眠的方向。 “……她怎么来了。” 三岁的孩子，表情里竟能看出几分明显的嫌恶。 可很快，唐谨就察觉到，今天的妈妈有点不对劲。 她就在原地，用淡淡的目光看了自己一阵，然后便转身走了。 唐谨一阵心慌。 然而随着导演通知大家录制即将开始，唐谨的注意力就被谢晓溪吸引，他没有忘记今天的重要任务。 是晓溪妈妈告诉自己的，只要好好表现，她就给自己讲如何在飞机上大战死神的故事。 比起那个一直要求自己多吃蔬菜的妈妈，晓溪阿姨才是他理想中的妈妈。 就这样，唐谨是牵着谢晓溪的手上台的。 访谈的主角也再明显不过，既不是唐煜，更不是陶眠。 在陶眠的视角。 主持人热络地欢迎着亚航坠机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而镜头转向陶眠时。 她成了——“唐氏烟花公司产品设计顾问，陶小姐。” 甚至，连唐夫人都不是。 抬眼间，她和一脸讨好的唐煜四目相对。 似乎听见他用一贯的语气央求自己：“眠眠，晓溪的事业成败在此一举，希望你能再帮她最后一次。” 可是谁又能来帮帮陶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