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罗弗安将垂下的长袍绾起束在腰带上，很是坦然地蹲在我的身前。 “下过雨，地上许多雨水坑洼，你的鞋是新做的，别弄脏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似乎这件事情就该是这样的。 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穿的绣着小花的淡黄色绣花鞋。 的确，这是我新做的，特意在生辰这天才舍得穿的新鞋。 鬼使神差的，我竟真的趴到了他的背上。 这时我才发现，罗弗安虽然是个书生，却并非弱不禁风，反而有些健壮。 回家的路上，他走得很稳当，没有一点颠簸，也没有气喘吁吁。 似乎趴在他背上的我只是轻飘飘的一片落叶。 我随手扯了一朵带着雨水的小花拿在手里。 “以前我有个特别好的玩伴，他也这样背过我。” 罗弗安停住了脚步，把我往上掂了掂。 他声音清脆，“是吗？” 我嗯了一声。 “以前他住我隔壁，他是我那段时间最好的朋友，只不过没多久他就搬走了。” 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久，可他的确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 罗弗安笑了笑，“难为你还记得他。” 这一路很长，我悄悄地，将随手折下的那一朵小花插在了罗弗安的发髻上。 谁说鲜花只能配美人？ 我看这漂亮的小花和罗公子更是相配。 那天的路走了很久，罗弗安将我背到平安街的街尾才放下来。 他整理了衣袍，向我告辞。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他，“罗公子！” 他回过头来，眼眸如同浩瀚的星河。 我抿了抿嘴唇，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可以教我写字吗？” 我没读过书，认识的字少得可怜，只能写得来自己的名字。 虽然我说话时没有底气，声音越说越小，可罗弗安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他点了点头。 “好。” “从明日起，我每天下课后便来教你写字。” 罗弗安是君子，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所以第二天，傍晚之前，我特意将小院打扫了一番，将挂在院子里架子上的衣裳收了起来，把竹桌擦了三四遍，确定干净了才急忙又换了一身衣服。 婶子看我忙里忙外，问我，“窈窈，你这是家里要来贵客？” 我摇摇头，顺手将包在头上的发巾扯下来。 “是我要学写字了！” 婶子愕然，片刻后才笑着嗔骂，“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句话我听过的。 不自觉地，我的脸变红了起来。 莫名有种小心思被戳穿的羞涩。 罗弗安是下课后来的，还穿着书院的衣裳，抱着厚厚一摞书。 他坐在竹桌旁，面色沉稳，铺好纸张，再研好墨，提起毛笔蘸上墨汁落在纸张上，洋洋洒洒便写下了六个字。 他问我，“可读过《三字经》？” 我点头，又摇头。 “听过，记得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这也是我那幼时的玩伴时常在嘴里念叨的，听得多了就记住了这一句。 罗弗安笑了起来，他将那张纸转到我面前，“这六个字正是你说的这一句。” “窈窈姑娘，我们就从这里学起吧。” 后来我才明白罗弗安那挂在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