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子傅恒，我小时曾见过他几面。 他与父亲在硕大的玉屏风后面商议事情，我行事莽撞，刚捉的蟋蟀从窗口跳到了他的身上。 我那时蠢钝，不识他身份，只道人间竟有如此翩翩玉面公子。 时隔多年，他竟一点没变，玉树临风，甚至更为沉稳。 「本宫不请自来，李小将军莫要见怪。」太子施施然入座，抬手，一幅松鹤图已被人呈上。 「你是个武将，府里自然不缺兵器刀枪，这是前朝名师所作的松鹤图，李小将军可不要嫌弃。」 李贺云拘着礼，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漠然地道了声谢，让人将松鹤图收起。 傅恒泰然自若地喝了杯茶，见我仍在厅上立着，于是又道：「继续继续，千万别因为本宫，扰了各位的兴致。」 鼓点再次响起，我举剑而舞，翩若惊鸿，李贺云的目光一刻未从我身上挪开。 剑舞结束，傅青的掌声带头响起，然而抢在他前头开口要人的，却是傅恒。 「本宫向你要个姑娘，李小将军不会不肯吧？」傅恒目光灼灼，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李贺云揶揄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她不懂事，只怕污了太子的门楣。」 「东宫里多的是不懂事的姑娘。」傅恒广袖一挥，我已被他揽入怀中。 「多个会跳剑舞的，好像也正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直到上了傅恒的马车，人还是懵的。 傅恒的目光落在我单薄的衣衫上，我不自在地拢了拢肩头的布料，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递给我一件宽大的外披。 「你的剑舞，是为老三准备的吧。」 我诚实地点点头。 他默了默，复又开口。 「其实我曾去找过你们。」 「但还是晚了一步。」 「姜安，往后你在我宫里，什么都不用怕了。」 傅恒竟然记得我。 他将我接回东宫，着人好生地照顾着我。 东宫什么都好，有大大的花园，还有成群的锦鲤。 傅恒唯一说谎的，就是这里并没有很多姑娘。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到了傅青那里，找机会与他同归于尽的。 如今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每日仍然是吃睡抓蚂蚁，除了不用伺候男人床笫之欢，我好像跟在李贺云的别苑没有太大的区别。 傅恒见我每日发呆，将我带到了他藏书的房间。 「这里的书你随便看，省得你每日无聊。」 我望着满满一屋子的书本，有些头疼。 「殿下，我，我其实喂喂鱼也挺好的。」我讪讪笑着，慢慢想往外溜，傅恒提住我的后脖领，把我抓到了他的书桌旁边。 「那就给我研墨吧，嗯？」 我顺从地跪坐在傅恒的书桌旁，书房里十分安静，只有他的笔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 傅恒看书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已经伏在桌案上睡了一觉又一觉，傅恒都还在奋笔疾书。 最后一次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睁开眼睛是傅恒温润如玉的脸，正静静看着我。 「殿，殿下，我……」我慌忙坐直了身子垂首在他面前，不着痕迹地把嘴角的口水抹了抹。 「不困了吧？」傅恒语调轻松，好像对我不敬的行为满不在乎。 「不，不困。」我依然垂着头，傅恒朝我伸出一只手。 「那陪本宫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