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等秦时薇开口，一道尖锐的怒吼突然在背后响起： 　　“秦时薇，你真的太过分了！赶紧给我下去把姝妍的护身玉捞上来！” 　　秦母怒气冲冲地走来，身后的崔少华薄唇紧抿，脸色难看到极点。 　　没有半句询问，上来就是不由分说的指责。 　　秦时薇气得心脏抽痛：“妈，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丢掉妹妹的玉？” 　　上辈子，秦家人处处偏袒秦姝妍。 　　她偷吃专门买给重病秦父的牛奶鸡蛋，她偷拿家里存给老人的棺材钱去给男同学创业。 　　可父母的怒骂和痛打，最后却全落在了秦时薇身上。 　　只因秦姝妍是妹妹，身子弱。 　　这都是作为双胞胎姐姐的秦时薇欠她的。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秦时薇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崔少华关切的话在耳边响起，秦时薇心尖一颤，循声望去。 　　却发现男人正忙着哄依偎在他怀里哭泣的秦姝妍。 　　他甚至不愿施舍她半分眼神。 　　“秦时薇，你马上下去捡起姝妍的玉，然后好好和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男人冰冷的话如同宣告判决，直接把罪名扣在秦时薇头上。 　　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们的争执声惹来纷纷侧目，不少人也开始低声议论： 　　“是我眼花了吗？刚才秦时薇都没碰到她吧？” 　　“别人的家事，你也少说两句。走了走了，别凑我们崔营长的热闹……” 　　闻言，秦时薇唇边扯起苦笑。 　　明明只要随便问一个在场的人就能得知真相。 　　但他们都选择听信秦姝妍的话。 　　又或是说，只想相信她的话。 　　强忍下胸口翻涌的酸楚，秦时薇冷冷开口：“玉不是我扔的，不是我的错我绝不会道歉。” 　　“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扔的还能是谁？” 　　秦母的手指直指她的鼻尖，“你从小就爱和姝妍争风吃醋，没出生就在我肚子里抢她的营养，出生后就爱抢她的东西。当初遇到火灾，明明是姝妍拼死救下我们，你却也要抢她的功劳！” 　　“从小到大，你撒过这么多谎，就连结婚了也没点军属的气度，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秦母越说越生气，上前狠狠甩了秦时薇一巴掌。 　　“以后你也别叫我妈，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她躲闪不及，直直跌进身后的池塘。 　　虽已入春，但春寒料峭尚未尽散，池塘上还飘着些许浮冰。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秦时薇止不住打着冷颤。 　　深及胸口的池水冰冷刺骨，浸泡在水中的关节霎时冻得青紫。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上辈子浸猪笼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也在岸上看她笑话。 　　池底尖锐的垃圾和玻璃片划破秦时薇的腿脚，她弓着腰一遍遍用手翻找淤泥。 　　鲜血渐渐染红池塘表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找到了那块玉。 　　小腹坠坠传来刺痛，双腿间汩汩涌出的鲜血和腿伤流出的血水混为一体。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后，秦时薇发现秦母和秦姝妍早已不见踪影。 　　她恨恨地将护身玉塞给男人： 　　“现在，你满意了吗？” 　　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女人，崔少华眼眸深沉，一言不发。 　　湿漉漉的发丝一缕缕挂在她脸颊边，病态发白的肌肤在日光下几乎透明。 　　她看上去脆弱得风吹即散。 　　眼看秦时薇脚步不稳即将摔倒，崔少华下意识伸手去扶。 　　但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闪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只能默默收回。 　　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他无所适从的氛围。 　　说不清，道不明。 　　半晌，他闷闷开口：“姝妍身子弱，现在风大容易着凉，我先让她回家了。” 　　秦时薇没有回答，自顾自转身离开。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好几次在泥路上差点摔倒。 　　意识愈发迷离之际，秦时薇跌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时薇，你没事吧？” 　　一股清新的草木味窜入鼻腔。 　　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她彻底失去意识。 　　接下来几天，秦时薇浑身滚烫得像烈火灼烧，高烧不退。 　　她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小时候的她在父母怀抱中享尽疼爱，长大后崔少华亲手为她带上婚戒，满目柔情。 　　可每当画面进行到最幸福的时刻，秦姝妍就会像鬼魅一般出现。 　　下一秒，父母和崔少华都跟着秦姝妍离她远去。 　　猪笼的恶臭和冰冷的脏水灌入口鼻。 　　岸上的父母和崔少华却面无表情，冷眼望着自己溺亡…… 　　窒息感顿时袭来，秦时薇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背后的衣裳已然被冷汗浸湿。 　　天花板的电灯白光晃目，消毒水的味道缭绕鼻尖。 　　她怎么会躺在卫生站？ 　　正愣神时，一道温润如玉的低沉声音在床边响起： 　　“时薇，你醒了？”